2015年5月7日 星期四

智弘校長談三元社會之二

如果我們把情感意志思考放在整個社會尺度來看的話,意志談的就是基本生活,也就是經濟層面要做的,生產供需,你可以吃一碗雜糧飯,二十塊,就飽了,你也可以吃一客一兩千塊的牛排。在華德福裏頭看的都是一體的,如果我不好,你不可能好的,怎麼可能有別人不好,只有我好?那只有一個可能,就是眼界太小了,感受太封閉,感受不到我們都是一體的。
 
如果我們知道我們都是一體的,社會是一體的,那麼經濟就只有互相支持,才能夠永續,永續是人類現在面臨最關鍵的議題,你不管追求再大的成就,如果無法追求永續,一切都是假的。

之前美國經濟面臨大崩盤,我本來還在想,是不是有可能可以跳躍性地邁入另一種經濟模式,可是後來這個債務還是愈築愈高;這個模式已經面臨到死路了。人類必須真正體會到共享的重要,真正體會到,我要照顧你,那就是照顧我自己:我在照顧大自然,是在讓自己活得更好,因為我都是在一裡面,一的法則就是在講這個,就是一個大我,然後需要落實在社會層面,經濟層面,意志層面,也就是人我一體,共享自由平等博愛。

但是,我們做得到嗎?太難了。

我們在學校常常都會提到這個議題,學校裡的薪資落差幾乎都到兩倍了,已經接近社會貧富不均的情況了,該怎麼辦呢?截長補短嗎?據說國外有一間華德福學校,學生入學的費用是用商談的,按照家裡的經濟能力來繳學費,老師的薪水也是用談的;比如說,我是孤家寡人,需要的薪水不多,還是我要養很多小孩,又注重生活品質,需要比較多的薪水,都是可以談的,那是基於一種多高的人我信任,學校相信,只有老師過得好,學校才會好。學校已經把自己看成一個主體的時候,可以運用經濟的共享,生產出來的東西,共享,基於很高的自律和相互信任,達到這樣的理想。這在目前階段真的很難。

換言之,經濟的共享需要等待我們的意識進化到那裡,就自然可以達到,只是現在達不到。但是當達不到理想,又如何呢?我認為,理想儘管一時達不到,但就是當成指導原則,我現在做不到,但是我要檢查,我有沒有朝那個方向去走。

今天我領個幾萬塊的薪水,我是要全部用在我所愛的小孩家人身上,還是我要用在社會上與其他人共享?我會盡可能地有機會就分享出去,但是如果我把三分之二都分享出去,那我的家人怎麼辦?所以這樣的經濟的分享也是一種對自己的自信,我需要就是我需要,我也是大我的一部份,所以不會有犧牲的感覺,而是一種共享共榮的感覺。這是一種很高的人類的自我修養。所以對我來說,經濟上的共享,那是一個指導原則,但是不是一個目標。

目前全台灣的學校還沒有能力做這件事情,因為他考驗到的是我們的集體意識水平,但是如果你走進這個教育圈圈,你要實踐這個教育理想,就非得朝向那個方向走不可。

磊川已經成立了儲蓄共享銀行,已經開始行動,直接用互助的方式,大家要籌設公基金,這跟慈心早期的做法有點像,不過他們是真正在把它制度化。

綠色銀行或是所謂的窮人銀行,社會企業的一種公益性的銀行,它其實會有很多創意性的東西會跑出來,會用不同的模式呈現,我認為,在華德福的三元社會的理想中,至少經濟共享的部分,是對的,是人類未來要走的方向,以上這是意志的層面。


社會的思考---平等與開放




再來我們來看思考,屬於社會的思考是什麼?這部分談的是法治,要談的是穩定性與制度,權利義務關係,那它的要求是什麼?你要看清楚裡面所有東西的關聯性,這裡它要求的是一種平等的概念,完全平等,完全開放,然後有這種對話以及交換訊息的可能性,剛剛意志層面談的是博愛,現在談的則是平等。

我們來看看我們這個社會有沒有做到法律上的社會制度上的平等。每個人都有一張票,這張票票票等值,平等不平等?

最近有個議題,十八歲有沒有一票?十八歲和八十歲的人關心的層面可能不一樣,就票票等值來說,我認為這方向是對的,至少意見可以平衡,因為規則是多數決,意見應當多元並呈;可是多數決這件事有沒有真正落實到平等的概念?

如果今天投票,我支持的理念輸了,或是我支持的候選人落選了,我卻不會因此被剝削或是得不到照顧,這才是真正的平等。因為我們追求的是一種理念的實現,而不是理念的相互擠壓,這才是真正的平等。

或者我們該問,我們有沒有重視我們手上的這一票,先不管整個制度是不是有很大的漏洞,當我投下那一票時,我有沒有擔負起那個責任?例如說,明年可能是王金平和蔡英文出來一決勝負,這很容易,因為他們兩人太顯眼了,無論是政見或是兩人的看法,各自關心的領域,讓人很容易就辨識出兩者的差異,市長可能也滿清楚的,像是柯文哲與連勝文,每個人都可以選擇比較符合自己理念的候選人,這並沒有什麼對錯好壞可言。

但是,若是選村里長,我自己承認,其實我對候選人沒有太多的認識,我就投下去了,我是以政黨來作為判斷的標的,我覺得這其實是不夠負責的。

如果我想要在平等的這個層面去實踐我的權利,我應該要去了解,我這一票投下去後,會發生什麼事,對不對?我投柯文哲,是因為我支持他,如果我投連勝文,是因為我贊同他的理念,我投馬英九,是因為我覺得他是與我相應的人,這都沒有對錯好壞。可是今天我投鄉長,或是村民代表,說實在,我們可能沒有負起這樣的責任,可是他們有沒有影響?答案當然是有的。

所以,台灣現在法律和政治方面最大的問題是,在基層仍是用非常權力分配和利益爭奪的操作在進行,所以前不久不是大選完後,議會的選舉就完全翻盤,完全是舊利益結構的綁樁在運作,沒有理念可言;這情況是誰造成的,我認為,我有責任,我們都有責任,這是我們被賦予的這個平等的權利時,有沒有負責任地去行使他,好好地去研究,去監督他。我只要投了這票,我就形同在監督了。

我跟我支持的議員說,我會完全地支持你,你在外面打拼,在做農民運動,在做社會改革,吃了虧受了傷,我們會給你加油打氣,我們都在一條船上,但是,我也會告訴他,雖然我投給你,但是我還是會監督你,也希望你不要墮落。

我們常在談公民意識,公民社會,不只是被賦予相同的權利,我們同樣也要負起責任。所以我們要去觀察,去了解,運用我們的思考。當我們在談社會的思考時,不只是談思考,也要談運作這件事時,要用冷靜獨立的判斷的方式去做思考,才不會受到情感的混淆,或是意志的冷感;他是完全獨立。

現在,我們來想像你要是在思考的層次加上了情感,會發生什麼事?

當你看到藍色很開心,或是看到綠色,感覺很嗨,這就是台灣現在的問題,我們在思考的層次,在法律經濟制度面向,混入了情感。

你喜歡民進黨、國民黨或綠黨,那都沒有問題,那是一種情感,但是請不要與思考層面混淆,這是我們現在的問題,我們在這兩方面混淆了。



藝術文化與思想上的全然自由



接下來我們來談自由,自由對應的是--沒有人可以干擾我,沒有人可以要求我如何感受,或是要求我畫出什麼樣的畫;這裡談的是藝術的、文化的、思想的,創造性的這塊,它的最高理想就是自由,完完全全不能受到任何干擾的自由,所以你今天要教孩子畫畫,你要小心,你要跟孩子說一個故事時,你要小心。這是為什麼華德福學校說故事時,口氣要儘量平和,不能太嗨。像我這樣的人,就不適合教低年級,因為我會太嗨,會有很多的自我詮釋,可能講到綿羊,就會加入一些主觀的奇怪的形容,這會剝奪了孩子內在的自由。

不能干涉是第一個,接著,藝術作品更是不能混雜了功利價值或是其他的價值判斷,這絕對不行,要讓它完全自由地發揮。在社會中,屬於藝術的文化的創造性的,屬於人文價值開展的部分,不能受到政治的干擾。

大家可以想像一下,若是要求大家的文化創造,藝術生命還有審美觀,要一律平等,這不是很可笑嗎?這些領域需要自由。

另外,我們現在在談文化時,已經變成在文化上要賺錢了,現在台灣很流行文創,到處都是文創,我們好像沒有文化一樣,需要那麼多文創,文創到底是要創造文化,還是創造商機?

打棒球是一種文化,是一種團隊精神,有很多很棒的東西,不管是輸是贏,打棒球時,你會在其中感受到很多很美的,我認為那是自由,我輸了你也不要叫我不要難過,難過也是自由的展現。但是現在不是,體育館也要蓋商場,文創也是商場,錯亂得很嚴重,所以我覺得台灣的文創其實是文創經濟,還是在為經濟服務,問題是,經濟又不是基於人我共享的博愛的精神,又是在一種利益分配以及爭奪的角度,所以難怪會出事,這個影響,現在可能還看不到,但是,套句史代納所說的,你眼睛閉起來,進到星芒世界,裡面已經開始第三次世界大戰了。


不好的念頭---星芒世界的戰爭




星芒世界,屬於人的另一層生命,意識的生命,在宇宙層面,它是真的存在的。史代納是這麼說的,今天你如果對一個人升起惡念,或是有一個不好的念頭,在星芒世界裡,它已經發生了,已經血肉狼藉了,很難想像,如果我們在文化上也不自由,我們通通為了創造商機,利益爭奪,然後作假文創,所有東西都拿來賣錢,我把我的想像力,審美能力,藝術天份,變成利潤,我真的覺得這是小看了人,自我小看。這是很嚴重的問題喔。我不是說這件事不能做,而是它只剩下這件事情的時候,它就百分百被異化了。

當一個東西失去了它自己的時候,忘記原來的目的時,就變成另外一個東西,就是異化,文化異化了,政治思想也異化了,全世界有比台灣政商勾結更嚴重的地方嗎?其實我相信有啦,大家不要妄自菲薄。我們可能排名滿前面的,儘管不是第一名。

我們看到中央政府,有各式各樣利益的掛鉤,各式各樣條件的交換,赤裸裸地擺在那裡,如果政治是牟大眾之利,牟天下之利,牟博愛之利,那就算了,但是事實上根本沒有。

其實這些衝突,我們都知道,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,所以現在星芒界在發生什麼事情?星芒世界跟我們的星芒體是連在一起的,星芒世界發生這些事,我們是會累的,所以身處在現代社會,為什麼大家會這麼累?心都那麼地累,充滿了無力感?因為這些事情就是如實地發生了。

所以,我們需要行動!

史代納所說的理想,我現在來整理一下,在意志層次,它是經濟,其價值是博愛,在情感這部分是文化,談的是藝術,所有創造性的東西,這跟完全的自由有關,教育也包含在其中。

思想這部分談的是法律,或是法制政治,一切跟權力分配有關的東西,談的是平等。

這幾個領域必須要完全獨立地去操作,價值不能被混淆,如果在經濟上,不是用博愛,是用自由,沒有一個共享的規則,任意行之的話,那會完全亂掉。

如果在經濟上,要求的是完全的平等,人類曾經做過共產主義的夢,人人有飯吃,這對人性是一個考驗,而且那種假平等,忽略了人的個別性,胖子瘦子都只能吃一碗飯,這太誇張,所以這其實應該要談的是共享,互相認同,互相理解,然後一起共榮。

如果在文化這邊要求博愛,會發生何事?每個人都有它獨特的創造性,屬於它的文化生命,精神生命,如果他不是用自由的方式,個別呈現,一切都要博愛,一切都要交融,那我們又會失去個體性,我們會失去屬於個人的最特別的價值,最後就是打混仗,混成一片,什麼都沒有了。

我們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要去學所有的文化,多元價值需要被尊重,同時存在。以宗教為例,它是屬於自由的這塊;台灣教育是絕口不提的。

 台灣教育中的政權教與唯物教



台灣的教育有兩塊不敢觸碰的層面,一個是精神,一個是宗教,但仔細一看其中有隱含兩個宗教,一個叫做政治教,又叫政權教,就看是誰掌權,就用意識形態來控制小孩的思想,另外一個叫做科學教,唯物的。這是其中隱含的兩個價值。

在教育裡面其實是很不自由的,平等博愛掛在嘴邊,每個人都要學這個那個,但是它不讓你獨立思考的,所以無論是當老師,或是身為爸媽的人,其實要很警醒這件事。

我們拿在手上的這些書本,它當然是很多人努力的結晶,一定有很高的價值,但是其中有隱含的東西,我們要看到,我們要小心,有很多政治意識形態的灌輸,這些要小心。第二是唯物的科學主義,也就是現代的唯物科學,這也要小心。

如果在政治上,如果它不是平等,而是自由,那會發生什麼事?那就完了,也無法好好地運作,或是在政治上,你有沒有可能博愛,忽視規則?那是不可能的,它不是屬於這個範疇的,所以不能誤用。


這三個層面必須非常平衡地存在,就像是一個人,如果一個國家,就像人一樣,只剩下三分之二,還是不行,它會沒有辦法運作。在我們學校或是在一個國家裡面,最沒有意識的其實是頭腦的這塊,往往會陷入一種例行性的公事裡面。

我舉一個例子,是在禪宗裡面的公案,有人問一個大師說,你已經開悟了,這麼地棒,你以前開悟的時候都怎麼生活?大師說吃飯睡覺和喝水,那開悟之後你又在做什麼?大師說,還是吃飯睡覺喝水,這差別是在哪裡?從無意識變到有意識,從茫然不覺變成有所覺察。所以我們最容易忽略的就是這些例行的事,可是當我們進行了一種覺察之後,覺察就會一直打開,就像是華德福教育常講的有意識,什麼叫做有意識,就是你看到了,真的把它當成一個重要的事在想,如果我們每天起床,站起來,上廁所,去刷牙,拿到老婆的牙刷也不在乎,就是無意識。我們其實可以在分分秒秒中練習有意識。

為什麼華德福老師每天都要冥想,回想小孩,回想課程,就像是在倒帶一樣,為什麼要做這件事,就是要培養我們的意識,久而久之,你就會無時無刻地在意識層面開放你所有的感知,例行性這件事情就不存在,它就變成一種意志在運作著,就會知道,喔,原來我沒有朝著博愛的方向在走,原來我是從小我的方向,在進行自我封閉,原來我忘了,不過忘了並沒有關係,忘了只要我再想起來就好了。(待續) (口述:慈心華德福中小學校長王智弘,整理:方巧如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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