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6月1日 星期一

智弘校長談三元社會之四

家長提問:如何在學校落實三元?


校長:如果就一個學校來說,有些人會負責經濟,有些人負責文化,有些人則負責政治,這些都只是三分之一而已。我們應該這樣去想,就像是在談人的發展,很早之前在學習華德福時,也許很多人都跟我有一樣的疑問,七歲之前發展意志,那七到十四歲時,意志還有沒有在發展,或是在零到七歲,小孩在發展意志時,小孩有沒有在思考?

所以應該說這是一個碎形,Fractal,大中有小,小中有大,它是一個無限循環的東西。所以當你把華德福的東西拆開來看的時候,七,十四和二十一,意志情感和思考,然後可以再切,它會有意志的意志,意志的情感,意志的思考,然後你就可以領會到,在前三分之七,在二點三三的部分,還可以再分,它是一個無限螺旋循環,然後互相涵蓋的東西。

所以,從這個角度去看,是的,我的頭當然負責思考。史代納說,思考是最沒有用的,在人的研究,有十四篇,孩子升上國中後,他就續講八篇,後來把它翻成青少年的教育,裡面就提到說,人的頭,像是一個馬車的駕駛,就像車夫一樣,他坐在馬車上面,他其實是最沒有用的人,他就掛在那裡;沒有頭,你的情感還是照樣運作著,當它掛在那裡,我們會以為他就是全部,其實不是,他只負責思考;但是我們來看,這真的是這樣嗎?

我們來看看,這個頭裡面,還可以再分成思考情感意志,所以像是下巴這裡,是屬於思考的意志,中間眼睛鼻子和耳朵這裡,因為他是感官,收集感官經驗用的,所以他是屬於情感的思考,腦部的話,則是思考的思考。

那四肢也是,四肢的靈活程度是有分別的,也可以區分為情感意志和思考。

所以你的問題是說,以一個學校為單元來說,他怎麼樣以一個三元來對應,我認為,每一個地方都涵蓋全部,但是,如果要分主要的區塊,我會這樣看,不過,這僅供參考。

以我們學校來講,有什麼是自由,不能受到干擾的,有什麼是平等,大家要能夠互相尊重,權力共享的,有哪一個是必須博愛,資源共享的。我們從這自由平等博愛這三方面來看,教學這塊,課程研發,班級裡面所辦的各種活動,屬於文化藝術性的活動,必須要完全自由。也就是說,不能有人來干擾老師的教學,每一班級都可以長出他自己的教學,自己的課程。不過前提是,這個老師是夠意識的夠自由地在看待這些東西。

所以,今天不能因為沒有錢,就只能這樣上,你是可以少一點,但是不能因為沒有錢或是很多錢,你就必須這麼上,或是因為政府撥了什麼預算給你,你就要做什麼報告給他,這是直接用經濟來干擾文化的自由,所以學校教學這塊必須是要自由的。

那在平等這塊,就是校務參與的這塊,為什麼華德福學校很強調教師治校,老師治校這塊,不是民主喔,不是大家圍一圈,決定誰當校長,要辭退哪個老師,多數決就可以決定人事,不是這樣的。

在政治運作的這塊,學校就是一個政治的運作的實體,他就是一個政治的存在,所以你有權利去分配關係,但是他不是民主,也不是反民主,他是共和的,因為民主指的是票票等值,可是如果你有更多的溝通,更多的相互理解。我有一票,你有一票,可是,我們行使用這一票的時候,我行使我的這一票時,我有更高的意願去理解你如何使用你那一票。如果我們能帶著這樣的理解,我們就會從民主的初步,走向共和。

所以共和是涵蓋民主的,涵蓋一種互相理解的前提,所以教室治校或是教師會它談的理想是,我不是只有我在表達自己的意見而已,還包含我要去理解你的意見。把你放進我的意識脈絡,這樣才是真正的平等。平等不是表面齊頭式的平等,它談的是共和體。

可是,在一個團隊裡面,總有先來後到,有年輕人,有中年人,也有比較老的人,每個人的能力也可能都不一樣,我們如何互補,他不會是表面的票票等值,所以,一定要有意識比較高的人,這是一定的,他會去涵蓋更多的他人,一定會有初學者,或是剛來的人,他沒有辦法一下子涵蓋那麼多脈絡,或是涵蓋他人的一些思想,所以他能負的責任就比較低,所以,在學校之中,有沒有權力大小的差別?一定會有。

例如,在一個學校,一個職員跟一個校長所說的話,哪一個比較有分量?票票等價有意義嗎?當然不能說沒有意義,但是我們可以互相談,校長的見解他的智慧他說出來的話,大家基於理解,他說的話感覺一定比較大,所以決策是他做,責任是他負嘛。可是他不能干涉你在教室的自由,這是兩件事。

屬於決策的、運作體制的這塊,是政治的民主的那塊。另外,就是在資源與生產上,在經濟層面上,大家要如何去達到平等?學校至少要有一個總務行政,有水費電費的問題,修黑板的錢,錢怎麼來?怎麼公平地來,收錢的時候有沒有可能可以這樣地去想?考慮到每一個人的家庭經濟狀況,然後我們做一點制度,考驗人性的制度。

以前我們班上有三十四位學生,裡面有部分家庭功能不全,有幾位是低收入戶,裡面有一個媽媽,就是絕對不要別人幫忙也不借錢,自己打工做得半死,也一定要繳清學費,有一點錢就捐出來當志工,我說你不要那麼辛苦,他說不會,這一點都不辛苦,我比較想說的是,這樣你兒子也會受到影響。

如果一個家庭經濟狀況很好,卻從來沒有捐過半毛錢,怎麼看待?這對我來說是考驗,我們懷抱著這些思考與理想,我們如何平等看待他們對錢的判斷,並且尊重他們?

你說我會不會有一點點想要揍人?如果是你們,自己承認,會不會?

(現場家長說,可是我覺得真的很多有錢人都是這樣,就是很小氣。)

校長:當我們覺得他那麼有錢,他怎麼不願意捐錢,另外一個人那麼辛苦,卻願意這樣地付出,其實這是他們自己的考驗,我們不管。可是,我對他們產生的感覺是我的考驗。如果我們要實踐這樣的理想,從我們的意識心去跨越的話,我能不能平等地尊重這個狀況?

所以說,真正的考驗都是回到我們的心靈。


修行的魔鬼



所以我們說,其實華德福是一種修行,修正自己的行為,讓自己愈來愈好,也讓他人愈來愈好。

這修行其實很妙,當我們開始走上修行路的時候,就會開始在意別人有沒有在修行,對不對?我是華德福老師,那你是華德福家長,你是不是應該捐錢?其實那是他的事情,我們只能回到我們自己身上。

這其實是一個很大的魔鬼,關於修行這件事,在這個過程中,可以不斷提醒自己,會學到很多東西。

其實就算人家有錢,人家也沒有傷天害理,生活過得很好,那個常常捐錢的媽媽,也在過程中自我療癒,自我成長,獲得屬於他自己的報償。

好像不能只看錢,對不對。不然我們就真的窮到只剩下錢。

每一塊錢都有它的意義,它是怎麼來的,貨幣的源頭是什麼?我為什麼會用一塊錢的東西來代表他的價值。一定是有某些源頭,有某些人的付出,交換出來的一個符號,那可能是勞動付出,思想付出,或是創造付出,它可以轉換成一個什麼東西,而這只是一種中介的過程。現代社會的方式是,我們把那些價值的東西全刪除之後,就開始收集這些符號,然後等它崩盤?

可是,如果你看到這些東西,重視的是屬於人類創造的價值,又不一樣了。我手上這一千塊那是怎麼來?可能是一位老太太拾荒,打掃半天,捐出來,還是只是省吃一頓早餐有了一千塊?那背後代表的價值完全不同。

如果是從靈性的角度,去看錢這麼有靈性的東西的話,我們就會設法讓它完成它的意義,完成它的生命週期。

就像我剛剛提的,那位辛苦的媽媽,他要打工賺錢,捐給學校,讓孩子來受教育,他是在努力實踐他手上的錢的靈性生命週期,其他人要怎麼定義,那是其他人的事情。那我們又是如何看待這些事情。這是很好玩的。人智學就是在談這種錢的靈性生命週期的事情,這部分很有趣,以後我們有機會再談。

所以你可以看到,所有的一切,還是都要回到人的意義這件事情。創造性的意義這件事。

家長提問:你如何看待?想要有錢家長多出一點,他又不願意?

校長:你必須要尊重他的自由。就像有些人畫黑板就是畫到不回家?

其實,真正修行的人,他是不會在意別人有沒有修行,他只會很誠實面對修正自己的行為,於是他可能比任何人都累,可是,那個報償可能也會最高,因為會得到更多的喜悅,更多的滿足,那個滿足是無法用錢來衡量的。

有時候,你走著走著,聽到了一首歌,就掉淚了,那種快樂滿足是什麼都換不來的,不過,如果你要用一百萬跟我換,我也可以啦。()

所以,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親證,史代納一直說,你要自己去試試看,不要只聽別人的、或聽我講的,除非你自己真正思考過親證他。不要相信任何人說的,除非你思考過,去感受,然後自己去親證他。然後你就會知道。原來我們習以為常也未察覺的生活習慣之外,還有更多的寶藏,值得我們去體驗。

還有更多的感動等著我們去發掘,好好地陪孩子面對面講一句話,好好陪孩子聽一首歌,跟她塗鴉,好好帶她去公園散步,什麼也不要講,或是讓自己每天有五分鐘的時間,靜坐下來,跟自己聊聊天,跟自己的過去聊聊天,然後,歸零思考一下自己的身體心靈和精神,這些都非常有價值。然後,慢慢地,我們會愈來愈自由,然後你要展現博愛的時候,也就不會那麼難。

富人修行難,窮人佈施難,可是愈難的部分就是我們愈要去做的事情,如果你今天生命過得很好,你可能會忘了生命其實充滿很多苦痛,可能你以前造了很多很好的因,現在在享受那時的果,可是那都不是終極的,所有表面的這些美好,如果你沒有看到他的變幻莫測的本質,還有生命本身的挑戰的時候,那一眼就過去了,很快就過去了。等到那些挑戰來的時候,你會發現自己沒有做好準備。

就好像台灣,為什麼我們會走到社會這麼困難的狀況?我們只是在收割過去的成果而已,我們只是在收割過去教育的成果而已。因為,只有教育是每一個人都要經歷到的,那我們來看看以前教育體制下的所謂的成功者,金字塔頂端的百分之一,可以問問他們,你過得好嗎?如果有人回答過得好的,請你告訴我。我拜他為師。

他一定過不好!為什麼呢?因為我過不好,台灣的小孩過不好,他就不會好,就算是好,也是自欺欺人的。這就是真相,這也是人智學教我的一個真相,我們只有真的一起改變,一起慢慢地改變,才有出路。


(待續,口述:慈心華德福中小學校長王智弘,整理:方巧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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